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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卷一百九十三

骆秉章 胡林翼骆秉章,原名俊,以字行,改字籥门,广东花县人。
道光十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
迁御史,稽察银库,卻陋规,严检阅。
吏不便其所为,欲齮龁去之,会发其奸,不得逞。
历给事中、鸿胪寺少卿、奉天府丞兼学政。
二十三年,银库亏帑事发,坐失察,褫职,罚分赔。
及谳定,宣宗知秉章独持正无私,特旨以庶子用。
寻丁母忧。
服阕,补右庶子,先后命赴山东、河南、江苏按事。
词臣奉使出异数,所治狱悉称旨。
二十八年,擢侍讲学士。
出为湖北按察使,迁贵州布政使,调云南。
三十年,擢湖南巡抚。
咸丰元年,广西匪炽,诏湖广总督程矞采赴湖南督办防务,秉章及提督余万清副之。
大学士赛尚阿督师过境,以供张薄,有嫌,密奏湖南吏治废弛。
二年,诏秉章开缺来京,而粤匪已由桂林北窜入湖南。
矞采闻警,由衡州退长沙,寻复往驻。
万清守道州,被贼陷。
江华、嘉禾、桂阳、郴州、攸县相继失,万清逮治。
秉章坐未能预防,革职留任。
先议修长沙城,甫毕工,而贼由醴陵突犯长沙。
秉章婴城固守,悍贼萧朝贵预诇城坏,故以轻军来袭,未得逞,寻毙於炮。
副将邓绍良赴援最先至,入城任战守。
贼屡以地雷坏城,皆击卻之。
新授巡抚张亮基至,秉章奉旨暂留同守城。
及贼首洪秀全大举来攻,援军向荣、和春、张国樑等亦并集,且守且战,历八十馀日。
贼引去,陷岳州,趋湖北。
赛尚阿、程矞采并坐失机罢谴。
秉章以守城功,免议,召来京。
寻命留湖北襄办防守事宜,未至而武昌陷。
三年春,官军收复武昌,暂署湖北巡抚。
诏赴徐州筦粮台,未行,复署湖南巡抚,寻实授。
在籍侍郎曾国藩奉命治团练,始立湘军,秉章力赞成之。
又延湘阴举人左宗棠襄理戎幕,广罗英俊之士,练勇助剿,军威渐振。
先清境内,遣军分路破江西贼於桂阳,破广西贼於永明、零陵、江华,破广东贼於兴宁,又破江西贼於茶陵,而常宁、永兴土匪皆平。
贼由湖北进陷岳州,令王珍、曾国葆水陆截击,败之,岳州遂复。
令贵州道员胡林翼率黔勇追贼逼界口。
四年,总督吴文镕师溃黄州,汉阳复陷。
曾国藩水师成,进援湖北,前敌失利,岳州复陷。
贼犯靖港及樟树港,距长沙数十里,并陷宁乡、湘潭。
秉章调抚标兵益塔齐布军,令偕杨岳斌、彭玉麟同援湘潭。
国藩亲率水师战靖港,复失利。
布政使徐有壬、按察使陶恩培请奏劾罢其军。
秉章曰:“曾公谋国之忠,不可以一时胜败论也。
”会次日塔齐布等大破贼於湘潭,复其城,靖港贼亦遁走,长沙获安。
贼绕西湖陷华容、龙阳、常德,令胡林翼专剿此路。
塔齐布、罗泽南进规岳州、崇阳、通城,未几,各城皆复,而武昌再陷。
国藩整军东征,饷械悉力资之无缺,十月,遂克武昌。
湘军之名自此显。
五年,武昌三陷,胡林翼署巡抚,飞书告急。
秉章令鲍超率水师先赴,彭玉麟募勇继之。
起杨岳斌於家,统其众以固北路,而南路广东、广西群贼扰境,土匪纷起应之。
令田兴恕御东路,王珍剿南路,先清土匪,克东安,斩广西贼首胡有禄。
馀贼复扰永明、江华,击走之。
克桂阳、永兴、茶陵、郴州、宜章,毙广东贼首何禄,南路遂定。
贵州苗犯晃州、沅州、麻阳,并击走之。
当武昌陷后,总督杨霈奏饬胡林翼渡江上扼汉川,以固荆襄。
秉章上疏争之,略曰:“杨霈始终坚执防贼北窜,然以现在形势论之,江西、湖南尚称完地。
若使湖北水陆两军移驻汉川,长江千里,尽委之贼,其将置东南於不问乎?未解者一也。
移驻汉川,祗能御上窜襄阳之路,其於荆州并无轻重。
若贼水陆并进,荆州门户,其孰当之?未解者二也。
水陆两军相为依附,胡林翼既驻汉川,则水军非退守监利,即移泊岳州,为湖南门户计,尚未为失。
然武汉门户岂能度外置之乎?未解者三也。
若谓贼众兵单,不思广济失利之初,以总督万馀之兵,不能当千馀之贼,乃退守黄州,未一日即退汉川,由此而德安,而随州,今又退至枣阳。
北窜者贼也,引之北窜者谁欤?未解者四也。
扼贼北窜,必固荆襄,欲保荆襄,必守武汉,此一定之局。
汉阳未复,不能绕至汉川,况武汉均为贼屯,胡林翼纵至汉川,以孤军驻四面皆贼之地,又能为荆襄门户计乎?未解者五也。
”霈之专防北窜,原出迎合上意。
疏入,诏斥所诋霈者过当。
然上意开悟,未久罢霈,以官文代之,与胡林翼合规武汉。
秉章悉力资给林翼军,如所以助曾国藩者。
洎林翼与罗泽南破石达开於咸宁,达开折入江西,连陷瑞州、临江,而吉安、抚州、建昌属城多被扰。
国藩自上年九江之挫,久留南昌,孤军难进展。
秉章至是锐意东援,令江忠济出通城以固岳州,令刘长佑、萧启江率军分路入江西。
六年,刘长佑等连克萍乡、万载,进攻袁州。
江忠济战殁通城,以王珍代之,连克通城、崇阳、蒲圻、通山诸县。
至冬,长佑克袁州、分宜、新喻,赵焕联自茶陵收永宁,余星元自酃县收永新、莲花厅。
初议规江西分三路,北路出瑞州,中路出袁州,南路出吉安。
刘长佑袁州一路兵逾九千,饷难再筹。
至是始令周凤山、曾国荃各募勇二千,合趋吉安。
诏嘉秉章不分畛域,越境殄寇,赐花翎。
七年,武汉既复,下游无警,湘军乃四出。
以蒋益澧率永州军援广西,以王珍军增援江西,以兆琛等军援贵州,需饷益钜。
湖南自军兴停漕运,米贱,而徵折犹沿旧价,民困赋绌。
秉章减浮折,覈中饱,民减纳而赋增。
仿扬州例,抽收盐货釐金,岁入百数十万,给军无缺。
王珍战江西,屡破悍寇,克乐安,寻卒於军,以张运兰及珍弟开化分统其众。
刘长佑攻临江,至十二月克之。
八年,京察叙功,加头品顶戴。
刘长佑以疾归,以刘坤一代领其军。
进规抚州、建昌,先后克复。
八月,诸军齐集,克吉安。
石达开败窜浙江,江西略定。
秉章以兵合不易,应乘胜进取。
疏请起曾国藩督师援浙,留萧启江、张运兰两军随征,馀军尽撤。
盖自五年援江西,糜湖南饷凡二百六十万,协济之数不预焉。
石达开由浙入闽、粤,徘徊五岭之上。
九年春,复由江西入湖南。
秉章调魏喻义、陈士杰扼岿河,起刘长佑於家,令与刘坤一募勇四万备迎击。
调萧启江、张运兰於江西,调田兴恕於贵州,未集而贼至,陷桂阳、宜章、兴宁,窥衡州,为岿河之军所扼,回窜嘉禾、新田、临武、宁远。
达开大队窜永兴,以据上游。
刘长佑出祁阳,与之相持。
回犯东安、新宁,刘坤一再挫之,乃趋宝庆,众号三十万,多乌合。
秉章下免死令,散数万人。
时赵焕联、田兴恕等军先至,营城外。
贼营环二百里,包诸军於中。
胡林翼遣李续宜率军赴援,秉章令刘长佑、刘岳昭、何绍彩分三路进。
六月,战宝庆城下,内外夹击。
贼人众乏食,再战再败,遂东窜。
萧启江军遇於永州,又击败之。
乃由全州窜广西,启江尾追,刘长佑继进,败之於大榕口,又败之桂林,贼窜庆远。
秉章令长佑留镇广西,田兴恕回贵州,萧启江出沅江,兼顾川、黔。
时广东贼又扰边境,令张运兰、黄淳熙分击於江华、宜章,并歼之。
十年,命赴四川督办军务。
时左宗棠已奉命募勇援浙,聘湘乡刘蓉赞军事。
湘军名将多从曾国藩、胡林翼,惟刘岳昭、黄淳熙在湖南。
调两军随行,受代将发,石达开复由广东犯湖南境,吏民乞留。
遣岳昭、淳熙会剿,贼寻引去。
十一年正月,始启行,抵宜昌,闻陈玉成犯湖北,分遣岳昭赴援,自率五千人入川。
四川之乱,始於咸丰九年。
滇匪蓝大顺又名朝柱,李短搭又名永和。
结党私贩鸦片,其党被捕,聚众陷宜宾,攻叙州,扰嘉定,众号十馀万,群盗遂四起。
总督有凤、曾望颜等不能制,徵兵湖南,先遣萧启江一军赴之。
启江寻病殁,诏曾国藩赴川督师,中止未行,成都将军崇实署总督。
秉章奉命后,虑客军易遭齮龁,犹观望。
崇实驰书促行,开诚迎候,发夔关税以给军,军至,乃出望外。
时贼首李永和、卯得兴踞青神,蓝朝柱围绵州,张第才、何国樑围顺庆,蹂躏四十馀县,将逼成都。
秉章至万县,即令黄淳熙援顺庆,战於定远,阵斩何国樑,贼大败。
追至潼川二郎场,中伏,淳熙阵亡,然贼惊湘军勇锐,引去。
秉章由顺庆进驻潼川,令胡中和、萧庆、何胜必率萧启江旧部,曾传理代领黄淳熙之众,刘德谦率亲军,唐友耕率川军,合万九千人,援绵州,别以他军缀青神,分扼东北。
会穆宗即位,擢授秉章四川总督。
八月,师会绵州城下,连破贼十馀垒,贼败退,渡涪水屯守。
官军作五浮桥以济,又击败之。
贼遁走,由什邡、崇庆趋丹棱,秉章始入成都。
莅任,奏劾布政使祥奎、中军副将张定川不职,罢之。
荐刘蓉,诏超擢署布政使。
军事吏治,振刷一新,於是分剿诸贼,急攻蓝、李二股。
令唐友耕扼眉州洪堰,断青神之援,胡中和等诸军围丹棱,作长壕木城,节节进逼。
贼弃城走,追毙蓝朝鼎於阵。
馀贼分路逃散,为民团汛兵截杀几尽。
蓝朝柱率二百人遁入山,寻出合诸匪陷新宁,复为官军击散。
其后陕西盩厔匪溃走兴安,为民团所获,有自称为蓝大顺及弟三顺至九顺,并戮之。
李永和见丹棱已克,亦遁走,分军追击,围之於铁山。
同治元年,京察,诏嘉秉章殄寇迅速,整顿地方,加太子少保。
寻克青神,李永和、卯得兴由铁山遁走,追至宜宾,擒之。
道员张由庚克新宁,贼分窜,张第才遁陕西,曹灿章入老林。
总兵周达武解涪州围,追擒周绍涌於大竹,又擒郭刀刀於巴州。
周毚毚由云南入岳池、合州、新宁,张由庚击走之,诸城皆复。
至冬,川南北一律肃清,诏嘉调度有方,予优叙。
石达开见川中兵事方殷,屡由黔、楚窥伺来犯。
是年春,陷石柱,扑涪州,为刘岳昭军所阻,窜黔境。
寻又入叙永,攻江安,陷长宁,分扰珙、高、庆符,刘岳昭、曾传理等击败之。
退滇境,分窜筠连、高县,官军扼金沙江以守。
贼谋三路入川,秉章调诸将及土司兵分防。
二年正月,赖裕新自宁远犯冕宁,至越巂,为工卩部土司岭承恩击毙。
馀贼散扰川西十馀县,多为官军民团截杀,尽歼於平武山谷中。
三月,石达开渡金沙江,为唐友耕等军所扼,由小径趋土司紫打地。
大渡河水涨,官军伺半济击之,退扑松林、小河,又为土司王应元所扼。
岭承恩夜袭破马鞍山贼营,断其粮道。
复连扑两河,皆不得渡,粮尽,杀马采树叶而食。
唐友耕等汉、土官兵合击,焚其巢,堕岩落水无数。
馀七八千人奔老鸦漩,复为土兵所阻。
达开率一子及其党三人乞降,解散四千人,馀党尽诛之。
五月,槛送达开至成都,磔於市。
捷闻,诏深嘉之,加太子太保,将士奖擢有差。
李福猷为达开死党,初约由黔入川。
令刘岳昭与黔军合剿,寻於黔境就歼。
达开馀孽遂尽。
粤匪扰陕西,围汉中,秉章令道员易佩绅率军解其围,张由庚驻防川境。
至是复令萧庆高、何胜必赴剿。
诏擢刘蓉为陕西巡抚,督诸军。
秉章病目请告,命力疾视事。
三年,江宁克复,诏录前后功,予一等轻车都尉世职,赐双眼花翎。
四年,陕西粤匪为诸军击败,窜甘肃阶州,令周达武会剿平之。
回剿南坪番匪,匪首欧利哇降。
又剿马边,擒匪首宋士杰,边境悉平。
令刘岳昭援黔,由绥阳抵遵义,道路始通,后由黔规滇,皆秉章遗策也。
六年夏,疾愈视事,命以四川总督协办大学士。
十一月,卒於官,优诏赐恤,称其“公忠诚亮,清正勤明”,赠太子太傅,入祀贤良祠,四川、湖南建专祠。
赐其子天保郎中、天诒举人,诸孙并赐官,谥文忠。
秉章晚年愈负重望,朝廷要政多谘决,西南军事胥倚之。
所论荐人才,悉被任用,著勋名。
川民感其削平寇乱,出於水火,及其殁,巷哭罢市。
遗爱之深,世与汉诸葛亮、唐韦皋并称云。
胡林翼,字润之,湖南益阳人。
父达源,嘉庆二十四年一甲三名进士,官至少詹事,学宗宋儒。
林翼少时,即授以性理诸书,而林翼负才不羁,娶总督陶澍女,习闻绪论,有经世志。
道光十六年,成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
二十年,充江南副考官,坐失察正考官文庆携举人熊少牧入闱,降一级调用。
丁父忧,服阕,捐纳内阁中书,改贵州知府。
署安顺、镇远,皆盗薮,用明戚继光法练勇士,搜捕林箐,身与同甘苦。
屡擒剧盗,靖苗氛,以功赐花翎。
又因防剿新宁匪李沅发,以道员用。
总督吴文镕、巡抚乔用迁并荐堪大用。
咸丰元年,补黎平,实行保甲团练,千五百馀寨,建碉楼四百馀座,严扼要隘,储穀备城守。
地邻湘、桂,匪戢而民安。
三年,剿瓮安榔匪,诛其魁。
湖南巡抚张亮基、骆秉章两次奏调,以贵州留不行。
御史王发桂疏荐林翼剿匪成效,诏赴湖北委用。
四年,擢贵东道,率黔勇千人行次通城,而总督吴文镕战殁黄州,遂进援武昌。
贼寻犯湖南,骆秉章调林翼回防,平安化土匪,擢四川按察使,寻调湖北。
曾国藩既克武昌,檄林翼与罗泽南会攻九江,屯湖口,破贼梅家洲。
五年春,擢湖北布政使。
总督杨霈师溃黄梅,林翼率所部回援武昌,别以副将王国才一军隶之,未至,汉阳陷,会攻不克,屯沌口。
武昌复陷,潜师渡江规武昌,为贼所围,兵少食尽,退金口。
诏林翼署理湖北巡抚,杨霈奏令上扼汉川。
林翼疏陈形势,宜急攻武汉,方能内固荆襄,上俞之。
时武、汉、黄、德四郡皆为贼踞,后路崇阳、通城多伏莽,公私赤立,兵饷皆绌。
林翼驰书四出乞贷,发家穀给军。
添募兵勇,兼顾南北两路,凡数十战,时有克捷,亦屡濒於危。
七月,攻克汉口镇,夺大别山贼卡。
未几,援贼由汉川至,焚汉口。
崇、通匪勾结武昌城贼,扑金口大营。
诏念林翼素善用兵,勉以重整散卒。
寻退奓山,饷绝兵溃,下部议处。
林翼移营大军山,收集溃兵,驻新堤、嘉鱼。
水陆合万人,半出新募,贼至常数万,军中夺气。
林翼镇静相持,以忠义激励将士,始渐定。
奏调罗泽南由江西来援,连克通城、崇阳,林翼自往迎之於蒲圻。
合破援贼韦俊、石达开於咸宁,复其城。
乘胜进攻武昌,自率所部普承尧、唐训方军由中路,罗泽南当西路,杨岳斌以水师会金口,总督官文亦令都兴阿率骑兵驻北岸。
林翼和辑诸将,军势遂日振,屡战皆捷。
六年三月,罗泽南急攻城,伤於炮,骤卒。
以李续宾代领其军,攻战不少辍。
石达开自咸宁败后,窜江西,连陷数郡。
曾国藩屡调罗泽南回援,不克往。
林翼分遣刘腾鸿、普承尧两军赴之。
诏以武汉久不克,督战急。
林翼疏陈,略曰:“臣顿兵城下五月馀矣。
血肉之躯,日当炮石,伤亡水陆士卒三千馀,丧将领罗泽南、周得魁百馀人,李续宾中丸堕马者数矣。
夫兵易募而将难求,臣观前史,李左车告韩信,以顿兵城下,情见事绌为戒。
战易攻难,自昔已然。
故臣自四月后乃禁仰攻,分兵咸、蒲以取义宁,四战皆捷。
分水师以清下游,直达九江。
臣自率兵五千扼武昌南路,李续宾率六千三百扼洪山东,分剿北路。
水师六营下驻沙口。
贼由九江、兴国分路来援,臣豫拨三千馀人战於百里之外。
微臣之志,誓与兵事相终始。
万一变生意外,决不敢退怯苟且,自取羞辱。
”文宗览奏,特慰勉之。
五月,贼於武昌城外豹子澥等处增垒掘壕,林翼抽调诸军击之,遂於要隘掘壕困贼。
贼屡扑,皆击退。
谍知九江贼古隆贤来援,已至樊口,先遣党数千进踞葛店。
令蒋益澧率精锐迎击,战於葛店,大破贼,焚其舟。
追至樊口,杨载福水师亦至,合击,毙贼数千。
攻克武昌县城,遂渡江攻黄州。
而石达开由江西窜江宁,复纠众上犯,分数路。
七月,急调黄州军回援。
贼由金牛趋葛店,古隆贤亦起应之。
林翼督水陆军分御,连战於油坊岭、鲁家港、姚家岭、窑湾、沙子岭、小龟山,旬日内二十馀捷,擒斩无算,解散胁从万馀,追奔百馀里,至华容,贼悉遁。
九月,杨岳斌追贼至蕲州,焚其舟,直抵田家镇。
贼援既绝,添募陆勇五千,水师六营,为长图计。
十一月,咨会官文克期大举。
杨岳斌断拦江铁锁,焚贼船尽。
贼倾城出扑,鏖战三时,大败狂奔,诸军逐之,遂复武昌。
擒贼酋古文新等,骈诛数百人,生降四千。
同日官文亦克汉阳。
诏实授林翼湖北巡抚,加头品顶戴。
遂分兵收复武昌县、黄州府及兴国、大冶、蕲水、蕲州、黄梅。
令李续宾乘胜规九江,都兴阿、杨岳斌、鲍超屯小池口,自驻武昌筹全局。
上疏论军事吏治,略曰:“湖北军务不饬已久,无论贼之多寡强弱,闻警先惊,接仗即溃。
上下相蒙,恬不知耻。
误於使贪使诈,而实为贪诈所使。
川、楚、河南勇目,招合无赖投效,以一报十,冒领口粮。
交绥即败,又顾之他。
帑项至艰,徒饱无赖欲壑。
遣散不得其方,又相聚为盗。
近年湖北募勇之大患,绿营则怯懦若性,正额虚浮,军政营制,荡然无存。
此为兵事急应整顿之要。
自古用武之地,荆襄为南北关键,武汉为荆襄咽喉。
武汉有警,则邻疆胥震。
四年之中,武昌三陷,汉阳四陷。
东南数省,受害惟武汉为甚。
夫善斗者必扼其吭,善兵者必审其势。
今於武汉设重镇,则水陆东征之师,恃为根本军火米粮委输不绝,伤痍疾病休养得所。
平吴之策,必先保鄂,明矣。
保鄂必先固汉阳。
湖北之失,在汉阳无备。
下游小挫,贼遂长驱直入。
应请於武汉设陆师八千,水师二千,日夜训练。
平时有藜藿不采之威,临事有千里折冲之势。
且东征之师,孤军下剿,苦战必伤,久役必疲。
伤病之人,留於军中,不但误战,亦且误饷。
若以武汉之防兵更番迭代,则士气常新,军行必利。
此武汉宜急设防练之要。
湖北莠民从贼者多,兵勇搜捕,徒滋扰害。
惟有保甲清釐,族户綑献,分别斩释。
然牧令不得其人,则法不能行。
官吏之举动,为士民所趋向;绅士之举动,又为愚民所趋向。
未有不养士而能致民,不察吏而能安民者。
五年大熟,州县乃或报灾,六年大饥,州县转或徵赋。
以丰为歉,是病国计;以歉为丰,是害民生,而终害於国计。
歉岁官吏私收蠲缓,实惠不及於民。
有所谓挖徵、急公等名目,无一非蠹国病民。
凡下与上交接之事,诿之幕友;官与民交接之事,诿之门丁。
词讼案牍,病在积压;盗贼奸宄,弊在因循。
州县之小事,即百姓之大事,今日之小贼,即异日之大贼。
厝火积薪,隐忧方大。
又如捐输则有踩堂、贽见之费,牙帖则有勒索之费,釐金则有私设之费。
臣受事以来,迭次特参,在国自有刑章,在臣甘为怨府。
惟思劾贪非难,求才为难。
前者劾去,后者踵事,而巧避其名,弊将不可胜言。
臣愚以为必严禁官场应酬陋习,与群吏更始,崇尚敦朴,屏退浮华。
行之数年,庶可改观。
目下州县悬缺待人,请敕下部臣,暂勿拘臣文法资格。
此吏治急应整饬之要。
武汉甫经收复,人或以为已治已安,臣窃忧之。
如以为治安,则前收复已二次矣。
况江西七府俱沦於贼,旁轶横出,不仅九江、安庆为足虑也。
未收复之前,事势极难,文武尚有惧心;收复之后,布置尚易,而特恐文武均萌肆志。
外省粉饰之习,久在圣明洞鉴。
不揣愚昧,用以直陈。
”疏入,上嘉纳焉。
於是裁浮勇,练新军,蠲四十六州县田赋以苏民困。
设清查局,稽核全省仓库盈虚之数;设节义局,表彰死难官绅士女;设军需局,以备东征饷械。
严课吏治,纠劾文武数十人,推廉尚能,手书戒勉将吏如子弟。
初,将吏颇构督、抚异同,下令曰:“敢再言北岸兵事吏事长短者,以造言论罪。
”官文亦开诚相与,无掣肘。
军政吏治,皆林翼主稿,林翼推美任过,督抚大和。
湖北振兴,实基於此。
襄阳土匪猖獗,扰及河南境,令唐训方等剿之。
七年春,擒匪首高先二等。
陈玉成由皖北上犯,诸军不能御。
林翼赴黄州督师,贼众十馀万环踞巴河东。
会水涨,林翼令毁三台河石桥,扼河而守。
潜师出回龙山,遏贼上窜。
调李续宜率湖勇驰至,督诸军合击於孙家嘴、马家河、月山,贼大败遁走。
都兴阿、李续宾亦连破贼於黄梅、宿松,楚北肃清。
遂视师九江,定合围方略而还。
八年四月,李续宾等攻九江,克之,磔贼首林启荣。
诏嘉林翼调度有方,加太子少保。
林翼乃急规安庆,杨岳斌率水师出九江,都兴阿出宿松、望江,逼安庆为围师。
李续宾规复太湖、潜山、桐城,与都军为犄角。
五月,丁母忧,诏予假百日治丧,假满仍署巡抚。
七月,庐州陷,李续宾轻军赴援,战殁三河。
林翼方奉母柩回籍,诏急起视师,林翼闻命,痛哭起行,迳次黄州,军心始定。
九年,进屯上巴河,与李续宜整饬部伍,日夜训练,谋大举。
会石达开由江西犯湖南,围宝庆。
林翼令李续宜率所部赴援,舒保马队助之,又以水师分扼河道,宝庆围得解,於是与曾国藩合力图复安徽。
国藩循江而下为第一路,多隆阿、鲍超攻取潜山、太湖为第二路,林翼自出英山、霍山为第三路,李续宜由松子关出商城、固始为第四路。
十月,由黄州移营英山。
陈玉成在贼中最狡悍,见太湖围急,纠合捻匪张洛行、龚瞎子众数十万来援。
林翼集诸军精锐全力备战,欲一鼓歼之。
与曾国藩部署诸将,指挥战略。
谋前敌总统,以多隆阿谋勇兼优,而鲍超素不相下,手书劝勉,十数往复,始定议。
又备意外,令金国琛、余际昌以八千人出潜山天堂拊贼背。
十二月,贼至,鲍超营小池驿,当其冲,贼聚攻之。
多隆阿虑分兵掣全势,置不救,调唐训方往助。
事且急,金国琛等由山中鼓行而出,贼乃夺气。
十年正月,多隆阿攻罗山冲为西路,鲍超出小池驿为东路,朱品隆、蒋凝学、唐训方等合击,金国琛等亦同时并进,大破贼,歼毙先后二万馀,遂克太湖城,潜山亦复。
是役为仅见之大捷,安庆之势遂孤。
既而江南大军溃,苏、常尽陷,曾国藩授两江总督,督师。
林翼为画分路大举之策,国藩不尽用,率鲍超等次祁门,为规复江南计,以其弟国荃围安庆。
林翼令多隆阿围桐城,李续宜屯青草塥,为两军援,都兴阿别出师江北,分兵济饷,林翼悉任之。
十月,多隆阿、李续宜大破贼於桐城挂车河。
林翼进驻太湖,度贼援安庆不利,必深入湖北腹地以分我军势。
令余际昌屯霍山乐儿岭,成大吉屯罗田松子关,戒贼至勿浪战,坚守待援。
十一年春,贼果合捻匪西犯,成大吉破之松子关,歼捻渠龚瞎子。
霍山守者违节度,为贼所败,遂进陷黄州、德安、孝感、随州,林翼令李续宜回援。
贼复分股回略蕲、黄,趋安庆,约城贼夹击。
檄成大吉下援,鲍超亦由南岸至,破贼於集贤关,擒斩数千,磔其渠刘玱林。
多隆阿亦破援贼於桐城,贼计不得逞,城中粮将尽,势益慼。
南岸之贼复由江西犯兴国、大冶,南及崇、通,武汉震动。
林翼方病咯血,自率师回援,而围攻安庆益急。
及抵湖北,贼已闻风遁。
八月朔,遂克安庆。
曾国藩推林翼为首功,诏加太子太保,予骑都尉世职。
桐城、庐江、舒城以次复,黄州、德安之贼先后擒斩,楚境悉平。
林翼久病,闻文宗崩於热河行在,大恸呕血,八月,卒。
诏赠总督,祀贤良祠,湖北、湖南并建专祠,赐其子子勋举人,谥文忠。
同治元年,复诏:“林翼未竟全功,遽就溘逝,迹其功勋卓越,名播寰区,至今江、鄂士民称颂。
命於原籍家祠赐祭一坛。
”洎江南平,加予一等轻车都尉世职,子子勋袭,后并两世职为男爵。
光绪中,以孙祖荫袭,官邮传部参议。
林翼貌英伟,目岩岩,威棱慑人。
事至立断,无留难。
尤长综覈,釐正湖北漕粮积弊,以部定漕折为率,因地量加轻重,民岁减钱百馀万缗,岁增帑四十馀万两,提存节省银亦三十馀万两。
两湖自淮盐阻绝,率食川盐,於宜昌、沙市、武穴、老河口设局徵税,视旧课增至倍蓰。
时东南各省皆抽釐助饷,惟湖北多用士人司榷,覈实无弊。
其治军务明纪律,手订营制,留意将才。
尝曰:“兵之嚣者无不罢,将之贪者无不怯;观将知兵,观兵知将。
为统将必明大体,知进退缓急机宜;其次知阵法,临敌决胜;又其次勇敢:此大小之分也。
”驭将以诚,因材而造就之,多以功名显。
察吏严而不没一善,手书褒美,受者荣於荐剡,故文武皆乐为之用。
士有志节才名不乐仕进者,千里招致,於武昌立宝善堂居之,以示坊表。
尝曰:“国之需才,犹鱼之需水,鸟之需林,人之需气,草木之需土。
得之则生,不得则死。
才者无求於天下,天下当自求之。
”荐举不尽相识,无一失人。
曾国藩称其荐贤满天下,非虚语。
尝自以闻道晚,刻自绳检,欿然常若不足。
家有田数百亩,初筮仕,誓先墓,不以官俸自益。
父著弟子箴言行世,承其志为箴言书院,教人务实学。
病革,曰:“吾死,诸君赙吾,惟修书院,无赡吾家。
”所著读史兵略、奏议、书牍,皆经世精言。
论曰:骆秉章休休有容,取人为善。
胡林翼综覈名实,幹济冠时。
论其治事之宽严疏密若不相侔,而皆以长驾远驭,驱策群材,用能丕树伟绩。
所莅者千里方圻,规画动关军事全局。
使无其人,则曾国藩、左宗棠诸人失所匡扶凭藉,其成功且较难。
缅怀中兴之业,二人所关系者岂不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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